大伯父在年輕時有個相知相惜的韓裔情人,但是在那個民風保守的年代,老一輩的人總是對異國戀情抱持反對的態度,最後大伯還是依從媒妁之言,迎娶同村里的女子為妻。

不過大伯父和大伯母因為觀念以及生活態度相差太多,彼此無法溝通協調,鎮日爭吵不休,終究是漸行漸遠。

我聽父母說,大伯父一直非常孝順且與其他兄弟感情融洽,所以他在某年突然毅然決然選擇遠走他鄉,離開母親和兄弟,和年輕時候的情人再譜戀曲,著實讓大家萬分驚訝,宛如投下個炸彈,把大夥轟個七葷八素。

過了好一段時日後,我跟著父母到美國遊玩,順道拜訪大伯父以及這位從來只聞其名的「伯母」。她是個精明能幹的女人,但個性爽朗不拘小節,和喜歡交朋友且粗枝大葉的大伯氣味相投,果真是對神仙眷侶,讓人不由得對他們當年沒能結為連理深感惋惜。

他們就這樣又過了好些年不羨鴛鴦的消遙生活,直到大伯父返回照料臥病在床的祖母,兩人才再度分隔兩地。

然而造化弄人,這回兩人等不到再一次的相伴,大伯父在祖母病逝不久,即被診斷出是癌症末期,步上祖母的後塵,住進病房。而我這位沒有名份的「伯母」,不遠千里從美國來到台灣,在避開所有親戚的情況下盡可能的陪伴照顧大伯,無怨無悔。

可惜,即使兩人的情路已受盡磨難,命運卻不願再多給他們一些時間,大伯終究撒手人寰。

舉行告別式當日,很諷刺的,大伯最親密的心靈伴侶,因為沒有一個正式的名稱,只能站在離家屬席遠遠的那一角。我看著她哭到無聲的哀痛,體會到什麼是肝腸寸斷,我看到她滿腹無法說出的愛,隨著淚水源源不絕的宣洩而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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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7.12.23刊登於中時浮世繪版;標題:遠方「伯母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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